冤字這條路- 並肩同行的「牽」與「絆」

文/楊雅伶(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 社工主任)、黃芷嫻(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 執行長)

逃亡或入獄,今天你要選哪道?遭受司法錯判的無辜者一旦有罪定讞,明知自己冤枉卻很難透過重啟審判而還自己清白,這時只剩兩種選擇--逃亡,或是認命的入監服刑延伸閱讀:無辜龜文章-申冤怎麼這麼難。只是走上了冤字這條路,不論做出哪個決定,其實都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往後的人生已乘載著冤案的沈重。

嘎然而止的日常

逃亡,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沒有名字的生活。

無辜者陳龍綺原是海產店老闆,在2009年捲入一起趁機性交案,法院以DNA鑑定「不排除」陳龍綺,認定他與另外兩名男子性侵兩位被害人,縱使他始終喊冤,法院仍判刑四年有期徒刑確定。陳龍綺不甘受冤,舉家逃亡。一夕之間從老闆淪為人人喊打的性侵逃犯。在逃亡的日子裡,小孩不能叫他爸爸,每天活在恐懼中──擔心自己哪天就要被抓進去關──經濟上更是山窮水盡。「我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什麼事情都無法自己出面解決,感覺自己很沒用啊,人生為什麼變成這樣?」冤案平反後的陳龍綺說延伸閱讀:冤案走一遭 人生RESET)。

選擇入獄,同樣也成了一無所有。失去家庭、工作與自由。在監獄裡,通信與親友接見的次數都有限制;作為家庭重要支柱的無辜者,不僅無法參與家庭裡的各種決定,反而需要家人的照顧以支撐入監服刑的生活開銷。被法院錯判而入監的阿水(化名),進去前孩子才國小,轉眼已是國中生,待他出監,孩子大約已高中畢業,重要的成長階段,父親成了缺席的那個人。

阿水無法參與家庭的日常,更無法陪伴親人的離世。阿水的哥哥過世時他無法送哥哥最後一程延伸閱讀:來不及告別—生離,還有死別,種種的辛酸苦痛只能獨自面對與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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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掉的門 X 溫暖的心

「家裡的大門壞了,能找人來修嗎? 」

那天晚上,13歲的妹妹傳來一張壞掉老舊木門的照片。爸爸因冤案入監服刑,年邁的阿嬤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壞掉的木門——偏鄉家庭附近卻沒有木工師父亦不會使用網路資源——阿嬤只能以竹筷充當卡榫、繩子代替黏著劑,勉強維持一家老小的安全感。

聯盟得知消息後驅車南下進行勘查,輾轉詢問木/鐵工與門窗專家後,老舊木門難以「修復」,因為木門有被白蟻蛀蝕的跡象,縱使鋸掉門下方受損部分亦難以重新釘上卡榫,而潮濕的居家環境使黏著劑無法持久。因此,勢必要換一扇新的大門。

雖然確認了「解決問題」的方式,但問題仍無法解決——通往家的羊腸小道讓業者怯步。非常幸運的,由聯盟友人王仁佑先生私下籌組的「百善團」親友的協助,終於聯繫上一家願意前往的門窗業者——升佑企業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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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捐款徵信及工作報告

氣溫明顯驟降的11月,冬日的冷風一波波襲來。這個月,聯盟進行了北、中、南區各六次的監所訪視,對於在監的無辜者來說,夏天待在不通風的監所舍房,汗水與潮溼的環境常使皮膚出狀況,進入冬天後則時常著涼而出現感冒症狀。不論哪個季節,無辜者在監所的時光總是難熬。

明明沒有做的事,身體必須被困在監獄,面對作為「矯正機關」的監獄,無辜者卻不斷面臨「無法矯正」的心理困境(閱讀更多:https://reurl.cc/YlRmZO)。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無辜者常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來面對時暖時冷的天氣,如同面對時晴時雨的司法進度、家庭變化甚至死別。自嘲若天冷著涼了,就能有人陪去看醫生的無辜者源修大哥,用著自己的方法,來看待這不得不的一切(閱讀更多:https://reurl.cc/e57QnM)。這是無辜者的求生術,畢竟現況難以改變,日子總是要過下去。

隨著變化的天氣,監所的無辜者換上冬季的長衣、長褲。「(睡覺)有換厚棉被了,但是太厚了……」,無辜者阿山兄說。原來,所謂的「棉被太厚」並不是因為覺得太熱,而是他的舍房只有大概一到兩坪,整間睡滿時會有十二個人,「有時候我睡著了,棉被滑過去,弄到同學,就吵醒了」(繼續閱讀:https://reurl.cc/b6aeay),人在監獄,總有萬般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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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冬季厚棉被的困擾

這個月,我們一如以往地前往監獄和無辜者阿山兄來場「三隻小豬」的「約會」(三隻小豬的故事:https://reurl.cc/9zylla )。最近氣溫驟降,我們問阿山兄,有沒有多穿一點?

「有換厚棉被了,但是太厚了……」,阿山兄說。原來,所謂的「棉被太厚」並不是因為覺得太熱,而是他的舍房只有大概一到兩坪,整間睡滿時會有十二個人,「有時候我睡著了,棉被滑過去,弄到同學,就吵醒了」,阿山兄說。每個人躺平的空間大概是肩膀寬,厚重的棉被在睡夢中,不小心弄到同學彼此多少有些不開心,阿山兄只是簡單的說:「大家互相啦」。

根據法務部今年十月底最新的統計資料,目前全台各監所的超收比率為7.8%,雖已是近十年來最低的超收比率,但仍然超收了4000多人。監所超收的問題,受到影響的不只是無辜者、受刑人,也連帶加重了監所戒護、教化人員的工作負荷量,短缺的人力使得監所裡的「矯正教化」往往是以大型的集會演講方式進行,實難在個別化的了解下支持每一位受刑人。我們每個月與阿山兄的「約會」,即使只是和他聊著日常生活的瑣事,無非是希望讓阿山兄能感受到:即時隔著鐵窗但他並不是孤單一人,在外面仍有我們願意相信他、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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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冤案失去的童年

在爸爸因冤入獄前,妹妹與爸爸的親子時光是多彩多姿的,不管是溪邊釣魚、唱歌、烤肉,甚至是晚上的叢林探險。「爸爸會教我們找羊奶頭,找到會獎勵10塊錢,而且拿來煮湯很好吃」;「我們也會找竹筍、砍竹筍來吃」。孩子眼睛閃著光芒,不斷重複「我爸爸真的很厲害ㄋㄟ」。

「但是再也不可能了」,孩子某次語重心長的說。最需要爸爸陪伴的年紀卻沒有爸爸在身邊,假日對偏鄉的孩子來說只是一個個不用上課但無所事事的日子。為著孩子的這句話,聯盟利用監獄每月開放一次的假日會客,帶孩子來監獄探望爸爸,同時也帶孩子走走玩玩,彌補他們失去的童年。

這次,我們帶孩子體驗陶藝DIY,第一次接觸陶土的孩子顯得很興奮,「我要做一個愛心形狀的杯子」,孩子說。專注的孩子,一腳踩著機器維持轉速,兩手慢慢的拉出杯子的形狀。

爸爸因冤入獄的孩子, 非常珍惜每月一次探望爸爸及出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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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矯正,矯正了什麼── 談冤案無辜者無法「矯正」的心理處境

遙遠的監獄:隔離社會不想看見的一切

監獄,對我而言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這個遙遠不僅僅是地理空間上的遙遠,同時也是心理空間上的遙遠。對多數在這個社會上的人而言,監獄可能都是一個我們不曾想像,不曾想過跟自己會產生關係,感覺產生關係就不是什麼好事情的地方。

高聳威嚴的牆壁,隔絕外界世界與「罪犯們」的牆壁,光是靠近就會讓人心生畏懼。每個犯人一次可以有兩至三個人進行探視,探視前要登記身分證件,一次可以帶兩公斤以下的會客菜,會客菜是有些規定的,不能有骨頭、不能有湯湯水水之類的,於是有許多賣會客菜的店家,會販售符合規定的會客菜,並且準備好需要填寫的表單,甚至可以貼心地幫你填寫這些表單。

會客菜一袋沉沉地,我忍不住有點納悶:「給一位無辜者這樣的分量,會不會害他一餐過量?」走入監獄我才知道,原來受刑人吃飯時間都是跟自己舍房的同學一起吃,二公斤的會客菜不是自己「獨享」而是會分給同學吃。如果,有的舍房內的受刑人數較多,有時候二公斤的會客菜,一個人其實分不了幾口。

在監獄裡的生活樣貌大抵是:起床,下工廠做工,吃飯,跟舍房同學聊聊,盥洗,睡覺。所有你在乎或關心的人事物都在高牆的外面。你沒有辦法因為自己很想知道就能知道。有許多審核的關卡,很遠的距離。你能接觸到的東西多半都是被審查過的,而你的言行都是被標定分數的,好換取假釋,或是換取比較好的級數,讓自己能多跟外在世界接觸。

矯正的箝制:用你的需要交換你的自我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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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在海上的歲月

聯盟在台灣四處跑透透,穿梭在各地監所探望無辜者,有時搭高鐵、搭火車或開車、騎機車,但從來沒有搭過船。無辜者阿勝哥在捲入冤案以前,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船長,我們好奇的問著關於他在海上的故事。

「我八歲入學,十四歲國小畢業之後,十五歲就開始跑船了啦」;「一開始從在船上煮飯的做起,我煮飯煮了兩年,後來才升上船員,20歲當上船長」阿勝哥說。一直到捲入冤案的五十六歲以前,阿勝哥都一直做著船長的工作。四十多年的跑船生活,阿勝哥說自己早已習慣寂寞的生活。

「從以前我就都是跑國外的,一趟船出去通常都是兩年半才回家」。阿勝哥解釋,因為一趟船好不容易開到遠洋工作,所以一次出去都很久,也因此阿勝哥往往一年才回台灣一次,看看太太與子女。「我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台灣七天或十天不一定;船就先停在印尼的港口,我自己搭飛機回台灣」,阿勝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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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早晚溫差大的感冒季節

最近,入秋的時節到來,早晚溫差大,監所裡的無辜者也跟著換季,改穿上長袖長褲。

身邊許多親朋好友接二連三的感冒,源修大哥在監所裡工場動輒一兩百人,若不小心有人感冒了,更容易相互傳染,怎麼吃藥都要很久才會康復。

這次到開車到監所和無辜者源修大哥聊天,也叮嚀著源修大哥:「天氣早晚溫差大,要自己照顧身體,小心不要感冒了」,源修大哥說:「沒關係啦,如果真的感冒了主任會帶你去看醫生啊」,一開始我還沒意會過來,但源修大哥用自嘲的語氣繼續說:「會有保全在你身邊站四小時,陪你啊,在外面還沒有咧,還要自己去看醫生」,語畢,源修大哥緩緩道出:「要自己這樣想啊,不然怎麼能繼續過下去,會很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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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 捐款徵信及工作報告

今年10月,天氣轉涼,秋意漸濃,在這個容易讓人陷入鬱悶的季節裡,聯盟在台灣各地穿梭,共進行了八次的監所訪視,一次的家庭關懷行動—帶著無辜者家庭的孩子到監所看爸爸,並至台南大學進行一場《與冤案同行:法律裡的人生故事》的專題演講,同時也舉辦了二場讀書會。

個案服務

無辜者的家庭成員可能因距離監所遙遠、需工作賺錢,而難以常常請假監所探視無辜者,聯盟定期的到監所探視無辜者,就是希望能盡可能讓家庭間的關係維繫,也讓無辜者能有個願意穩定聽他訴說、傾聽他的對象。然而,監所訪視時間僅有十五分鐘,甚至更短,在監所之外,聯盟透過定期的監所訪視跨越藩籬、傳達彼此的心意(https://reurl.cc/8lXrWb)顯得格外重要。

一個月八次的監所訪視行動,對於財力困窘及僅有二位工作人員的我們來說,相當吃重。在人力與財務吃緊的情況下,我們仍懷抱著期待,不願意放棄該做的事,希望聯盟的堅持能讓更多人支持我們的行動(監所訪視專案 https://reurl.cc/rlgO94)。

不管是無辜者或是任何的平凡人,我們或多或少都曾有過懷抱期待、等待有一個好結果的經驗,無辜者阿朗哥也是。阿朗哥最近申請假釋,期待著假釋能夠通過,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好幾天都睡不好,臉上的黑眼圈在監所表現優異考上街頭藝人、比賽得名,將他所有的冤情及監所中的各種獎狀連同他最大的期望都一併賭在這次假釋,但還是失敗了⋯⋯(繼續閱讀:https://reurl.cc/VaMGN5

公宣教育

十月,聯盟前往台南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吳宗憲老師「政策與正義」的課堂分享《與冤案同行:法律裡的人生故事》,透過「冤案為何會發生」、「申冤為何這麼難」及「與冤同行」的三大主題,與師生分享冤案無辜者及家庭的困境、現有資源及制度缺失及聯盟如何為無辜者及家庭成員發展多面向的支持系統,以回應政策如何實踐正義的問題;十月的讀書會導讀了《為誰辯護-判決之外,11個法律故事的人性思考》一書,透過書中的案例讓大家看見判決背後「活生生」的個人,喚醒大眾對無辜者及家庭處境的關心。

捐款與收支概況

本月捐款金額為4萬4156元,雖然收支損益仍為負數。然而,聯盟自今年五月開辦線上捐款以來,捐款金額呈現緩慢成長的趨勢,非常感謝所有支持無辜者行動的朋友,因為有您,我們的行動不致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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