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所訪視|王信福的下一站,能不能幸福?

文/孫小毛 監所訪視志工

我是位有正職工作的上班族,每月一次的假日面會是我定期與所內無辜者碰面的日子,這天也是面會人數最多的日子,因為監所只有週一到週五開放登記面會,但這也是大多數人上班的時間,除非請假,否則只能等待監所一個月只有一次的假日面會。

每次到監所探視無辜者,看著其他會面的家屬人手一袋「會客菜」,不知何時開始,當我來看守所探望死刑冤案王信福大哥也會帶上一份會客菜。雖然菜色就是一般路邊攤的熱炒,或是菜市場就能買到的雞、鴨、魚、煎蛋,對一般人來說很容易吃到東西,對監所內的人卻是難得的美味-如果沒有朋友或家屬帶來,根本吃不到。

每次在接見室,透過玻璃窗看到許久不見的信福大哥,他總是在電話還沒接通前就迫不及待「比手畫腳」-拉拉衣服表示今天天氣很熱、手擦臉部表示他已經熱到流汗、握手把的動作就是問我是不是騎車來監所、手指窗外天空是問我外面有沒有下雨。這些手語傳話是我們二人在多次的見面中慢慢培養出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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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枷,回家

文/沈佳螢(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理事、社工。曾任社團法人紅心字會受刑人家庭服務組社工

原文刊登於【PNN公視新聞議題中心】

鐵門開啟,緩步走出高牆外,這一吸一吐是自由的空氣,原以為可以興高彩烈地享受這一切,殊不知將面臨一連串接踵而來的挑戰。

阿明沿著過去的記憶,尋找回家的路;當阿明走進家門、轉身走到自己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東西與擺設不再熟悉;阿明的媽媽連忙解釋:「因為孩子都大了,原本的房間空間不夠,所以……。」阿明點點頭表示理解,但內心卻有「哪裡是我家」的困惑與感嘆。人回到家,心卻離家好遠,因為長年不在家中,屋內空間有了變化,那原本屬於我的空間不再……

其實,台灣有不少阿明,當面臨家內環境改變─「沒有多的房間」。好一點的狀況是雖然與家人同住,卻必須將就睡在客廳或擠身在推滿雜物的窄小空間,如:陽台;差一點則在外居無定所,或借助過去友人的住所。多數更生人面臨「居住」與「就業」的生活挑戰,久而久之又將重操舊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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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聽見女兒的聲音

最近適逢中秋節,各地監所除了會辦理家屬與受刑人面對面的懇親會之外,也會和電信業者合作讓受刑人可以撥打電話回家裡,和家人聊上幾句寒暄問暖。

過去經商的無辜者阿朗哥,在入獄服刑後,兩個孩子被妻子帶至中國就近照顧。每年電話懇親的日子,阿朗哥並沒有抱著太多的期待。一方面因為撥打懇親電話的時間不太固定,五分鐘的時間裡再怎麼打也沒人接的情況並不難想見;另一方面,孩子平常日的白天都要上學,在上課時間也很難開口向老師同學道出「這通電話我一定得接」的理由。

這天看到阿朗哥,他一如以往的掛著滿滿的笑容,和他講起話來,更感覺的到他話語中的飛揚。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在早上的懇親電話裡,終於聽見女兒的聲音,和女兒聊上幾句已讓身為爸爸的阿朗哥感到大大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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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從工場到「電腦班」的阿水

各地監獄的矯正業務,會辦理受刑人在監的技能訓練、教化才藝、宗教活動等等。而無辜者阿水最近幸運的進入了技能訓練的「電腦班」,因設備、師資有限,阿水所在的監所每年僅辦理2期,而每期僅招收30名學員,僧多粥少的情況下,阿水得到一個培養一技之長的機會。

平常在工場負責摺紙袋工作的阿水,這次胸口掛上的識別證換上「電腦班」的字樣,對資處科畢業的阿水來說,電腦的操作方法並不困難,但必須在五個月的受訓期間裡,熟記各個應用軟體的英文名字,真是一大挑戰!

但為了考取丙級的證照,阿水沒有放棄,他笑笑的說:「每天都要考試,晚上要花很多時間讀書,比較沒空寫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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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所訪視|現在我只想要回家

每個月與無辜者定期的探視,讓我們對無辜者有了「心電感應」-電話接通前,隔著鐵窗,光用看的就能夠收到源修大哥臉上露出「不太好」的訊息,即使有臉上掛著微笑仍抹不去他眼中的擔憂。

無辜者源修大哥必須先通過強制治療的評估,才可以申請假釋,但其實源修大再過半年左右就能「期滿」出獄了,很倔強的源修大哥心想只要再撐半年,我就可以回家了。對源修大哥來說,再怎麼樣也不願承認自己曾經做過那不名譽的事情,但當他越不承認,上課的老師便認為他越沒有悔意,治療無效、評估無法通過、也就無法申請假釋。

但這一切的堅持,最近開始有些動搖。當源修大哥知道自己高齡的老父親住院,身體狀況不太樂觀,姐姐妹妹都在幫忙照顧爸爸時,自己卻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源修大哥跟我說:「我父親那麼辛苦,把我們養大,現在我真的真的只想回家」,已經五六年沒有看到老父親,思念一瞬間湧上心頭,淚水溢滿了雙眼,源修大哥脫下黑框眼鏡用手抹去眼淚,鐵窗這頭的我沒辦法地上衛生紙,只能和源修大哥說:「你真的辛苦了」。

源修大哥話鋒一轉,不停的感謝我們每個月的探視陪伴。冤案很難平反,我們不是監所主管,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師,不是幫他上課評估治療成效的老師,沒辦法幫源修大哥一圓心願,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和源修大哥及家人一起走過這段路。對於源修大哥來說,我們的無力感可能是他在漫長的平反上路少有的心靈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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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捐款徵信及支出概況報告

當家庭主要照顧者因冤案入監服刑,被留下的家庭成員仍要繼續維持生活,一切我們看似再自然不過的事,都可能是無辜者家庭的負擔。例如,當爸爸不在了,偏鄉的孩子及老母親連到其他縣市的大醫院拿藥看診都成問題。大醫院的醫療環境對偏鄉家庭的成員來說十分陌生,為此,孩子已經數月未至醫院領慢性處方藥物。這個月,我們兩次陪同無辜者家庭成員跨縣市看診。當我們陪伴著老母親來到診間候診,護理師看到我們直呼:「太好了,有社工來就好了,這樣比較好解釋狀況」;當老母親穿梭在人來人往的醫院時,她拉著我們默默的說:「還好有你來,我到現在都找不到是要在哪裡找醫生…」;有趣的是,當我們陪孩子就醫時,非常熟悉醫院各種地理位置的孩子,熟稔的帶著我走過大大小小的診間跟檢查室,與其說是我們陪他看醫生,到不如說我是一個愛跟東跟西的小跟班,「從小時候有記憶以來,就是來這裏看醫生了,以前都是爸爸帶我們來的..」孩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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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跟孩子討論家人的入獄?

文/陳亭亘(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理事長、諮商心理師)

原文刊登於【PNN公視新聞議題中心】

當家族裡有人入獄,我們很容易將此視為一件不名譽、難以啟齒的事,一方面避免過度的好奇與探問,另一方面也為了維護家人的面子,我們通常對此避而不談。所以,面對這個「家族不能說的秘密」,人們最自然的作法就是不談,或是以「出國去」、「出遠門」、「去深造」之類的說法來帶過,避免直接需要討論這件不名譽的事。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服務遭受司法冤判的無辜者時發現,縱使是無辜入獄的無辜者,家人也很難跟孩子討論家人入獄這件事。

我們希望試著這篇文章的整理,讓無辜者及受刑人家庭找到方法與孩子討論,避免在缺乏認識的情況下產生更多誤解、讓家庭能在彼此的連結中度過這場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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